第309章
春去秋来, 尹璁跟萧令已经在青羽真人的道观住了数年。萧令在青羽真人的指导下，修为大有长进。而尹璁耐不住修炼的寂寞，基本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更多时候他都是偷偷溜到山下的村子里, 带村里的小孩在林间疯玩。搞得林里的猴子苦不堪言，连青羽真人也头疼不已，但是每次青羽真人要罚尹璁的时候, 看到尹璁那张依旧天真无辜的脸, 就有些下不去手了，每次都只能不了了之。时值一年中最热那几个月, 尹璁受不了山上不停叫唤的知了，一早就下山去玩了。山里其实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 无非是爬树摘果，下水摸鱼, 逗猫逗狗。但是尹璁天性爱玩，不管玩了多少次, 都不会觉得腻，甚至还能突发奇想地发明出更好玩的玩法来, 以至于村里的小孩特别喜欢跟他玩。村里的小孩每天一早就等在村口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山上, 期待山上的璁儿哥哥来带他们玩。其实尹璁现在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了，放在民间早已经成家立业, 不能再这样成日跟一群小孩疯玩了, 小孩也会因为他年纪太大太成熟而不喜欢跟他玩了才是。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些年尹璁虽然长了年岁，但他的模样还停留在几年前十八岁的样子, 没有一点改变。青羽真人说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就跟龙珠融为一体, 早在融合那一日他就停止了生长, 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至死都会保留现在的容貌，不会老去。尹璁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摸着自己的脸雀跃道：“那我岂不是能当一辈子的小孩，都不用长大也不用烦恼了？”萧令觉得他这样也挺好，就当一辈子的小孩，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不用经历生老病死。于是为了能让他的心性能跟他的容貌一样停留在十八岁那年，萧令这些年对尹璁并没有什么要求，可以说是比以前还要惯纵他。所以尹璁才一把年纪了，还能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烂漫，跟比他小许多的小孩子一起玩也没有一点违和感。村里的孩子也不觉得璁儿哥哥的年纪有什么不妥，在他们眼里，璁儿哥哥不过比他们大了几岁而已，既没有长皱纹也没有长胡子，更没有成亲，那就只算是个大孩子，还不是大人，还能跟他们一起玩。这日尹璁下山时，随手在山上的桃林里摘了十几个桃子带下山给村里的小孩吃。他捧着一堆桃子出现在村口的时候，一直在那里等他的小孩们就欢呼起来，迫不及待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璁儿哥哥，今天我们去玩什么呀？”尹璁笑眯眯地把怀里的桃子分给他们吃，然后看向田里一片绿油油的桑树，眯着眼睛对他们说道：“今天我们就去桑树地里，帮大人摘桑葚吧！”这块土地四周都是丘陵，正是种桑树的好地方，这里的村民除了种植粮食，还在田里种了一片片桑树。春天枝繁叶茂的时候，可以摘桑叶来养蚕，靠卖蚕丝和蚕沙为生，夏天时桑葚成熟，就可以摘来酿酒酿醋做成果干或者直接拿去卖，又是一笔收入。因为这里的村民世代以种桑树营生，所以每年春天夏天就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不是摘桑叶就是摘桑葚，有时候还要顶着很大的日头在田间桑树林里劳作，十分辛苦。村里劳动力有限，连小孩都不能避免下地做农活，还处在爱玩年纪的小孩最不喜欢被大人叫去田里干活，所以早早地就从家里跑了出来，不让大人找到。但是现在璁儿哥哥却说今天要带他们去田里摘桑葚，他们就非常失望地唉声叹气，哀求尹璁说：“璁儿哥哥我们能不能玩别的呀，现在地里太阳好大的，要是把你晒黑了就不好看了。”尹璁却无所谓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晒黑。今天就让我来带你们玩点别的，保证你们都会爱上摘桑葚。”见尹璁坚持要带他们去摘桑葚，小孩们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又舍不得不跟璁儿哥哥玩，只好不情不愿地问道：“那怎么个玩法啊，不都是摘果子吗？”尹璁神秘兮兮地说道：“昨天晚上我收到信，我那远房哥哥说这几日会给我送许多宝贝来，我们一会就来个摘桑葚比赛，谁摘得多，到时候我就奖励谁最多宝贝！”听了这话，原先不乐意摘桑葚的小孩眼睛都亮了起来，激动地七嘴八舌地问道：“璁儿哥哥，这次你哥哥又要给你送什么好玩的东西来呀？”“是珍珠吗，还是琉璃珠子？”“有没有吃的呀，我特别喜欢上次的糕点！”这些小孩都还记得呢，自从璁儿哥哥来他们这里之后，每年每个季节都会从外面来浩浩荡荡一队伍的人，带着几辆马车的东西上山去，后来听说那是璁儿哥哥在外地做官还是做生意的哥哥带来给璁儿哥哥吃和玩的东西。每次一有人上山，第二天璁儿哥哥下山来找他们玩的时候，就会给他们带了很多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宝贝和零嘴，他们最喜欢的莫过于那个五光十色的琉璃珠子了，现在还宝贝地藏在家里呢！尹璁也不知道这次太子哥哥、哦不，现在应该叫皇帝哥哥了，让人给他带了什么来，所以只能含糊其辞地对小孩们说：“这个我暂时也不知道，不过他给我的东西，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啦，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骗你们！”这句话小孩们还是信的，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天下最好的东西应该是什么样的，也不想去纠结为什么璁儿哥哥的哥哥会拥有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只知道璁儿哥哥给他们的确实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的东西，所以那就一定是最好的。为了能够得到璁儿哥哥的奖励，小孩们一改之前的态度，迫不及待地催促尹璁道：“那璁儿哥哥，我们现在就去摘桑葚吧！”“是啊是啊，趁现在天还早，太阳没那么大，我们找点摘完，说不定还能去玩其他的！”尹璁见这些小孩终于被自己哄得愿意去帮大人干农活了，就欣慰地笑道：“好呀，我们现在就出发！”于是在田里摘桑葚的大人就看到山上观里那个经常跑下山来玩的小弟子，带着他们那些一说到干活就跑得没影的孩子来到了田间。他们的小孩拥护着青羽真人的小弟子，有说有笑地下了地，心甘情愿地帮大人摘起了桑葚，别提有多积极了。大人们见状，只觉得欣慰不已，纷纷感叹道：“果然还是青羽真人的小弟子有办法啊，这不就哄得我们家的小崽子来地里干活了？”“青羽真人观里的都是大好人啊，平时帮我们做法事不说，有个天灾人祸的，也是他们来帮我们。现在这位小弟子更是，自从他来了之后，我们村里这些野小子都懂事了很多，农忙的时候还特意来帮我们干活。也不知道青羽真人去哪里捡来这么好的弟子，还长得得像个仙童一样好看。”“莫非真的是仙童转世，所以才这么善良美好，令人心生喜爱？”尹璁不管这里的村民怎么夸他，始终拿着篮子行走在桑树林里，将成熟的桑葚摘下来，态度十分认真，好像在为自己家干活一样。但其实他在这里干得再认真，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可是他却不计较，这让村民更加喜欢他了。在尹璁的带领下，村里的小孩也干得十分卖力，很快就把桑树林里成熟的桑葚都摘完了，因此村民们也比往日收工得早一些。尹璁摘下帽子，将自己摘来的桑葚交给桑树主人，桑树主人见他热得满头大汗，就怜惜道：“哎，璁儿你太客气了，这些是你摘的，你就带回山上去吃吧，不够我再给你点。对了，你要不要去我家吃了饭再回去，你帮了我们半天的忙，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而尹璁心里想着他出来了大半天，不知道萧令在山上有没有想他，就推辞道：“不用啦大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平时也给了我们不少东西，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桑树主人说什么都要留他下来吃饭，尹璁不知道该怎么婉谢主人家的好意才好，就在这时，他看到远处阡陌上走来一队人马，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对还在热情挽留他吃饭的主人家说：“真的不用啦大叔，我哥哥带东西来给我了，我得去看看，以后有空再来帮你们忙呀！”说着，他就要跑，桑树主人见留不了他在家吃饭了，想着不论如何都要给他带点东西回去当做帮忙的谢礼，情急之下，就将最近的那筐桑葚给他背上了。尹璁本来不想要村民用来营生的东西，但是他实在着急去迎接敬王，不好脱下来，只好背着一篓子桑葚朝敬王的队伍跑去，大老远就挥手喊道：“三哥哥，我在这里！”队伍为首那个人正是奉皇帝旨意给父皇和尹璁送东西来的萧擎，他没想到尹璁这会居然在田里，看到那个还是那么瘦削的身影从田里蹦着跳着而来，背上还背着一筐不知什么东西，看着怪滑稽的，就停下，下马去接着他。尹璁借敬王的力从田埂爬了上来，乐颠颠地拉着敬王的手撒娇道：“敬王哥哥你可终于来看我了，这次皇帝哥哥又让你给我带了什么东西来呀？”自从尹璁和先帝在闽地定居后，第二年嘉平帝就按照先帝的旨意，将幼弟也就是敬王分封来闽地做个闲王。这是萧令的意思，让萧擎来闽地为王，是为了能够照应尹璁。但是民间更倾向于嘉平帝疼爱幼弟，敬王深得太后疼爱，所以才来太后的生地为王。这个说法之所以得到百姓们的一致认同，还是因为一年四季，嘉平帝都会派使者将各地进贡到宫里的一部分贡品送往闽地敬王府，这是所有百姓都看到的事实，所以就说敬王最受宠爱。但百姓们不知道的是，嘉平帝让送来闽地敬王府的东西，基本都是让敬王转送到尹璁这里来的。嘉平帝十分想念这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他父皇的心上人，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已经产生了很深厚的亲情。想到尹璁离开了皇宫，怕娇生惯养的他在外头吃穿用度不比在宫里时，他就担忧得不得了，地方进贡给他的东西，他都要匀一部分出来送给尹璁才行。但是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让世人知道，他送往闽地的东西是给尹璁和先帝的，怕暴露先帝带着心上人归隐山林的真相，所以只能先送去敬王府，再让萧擎装作商人跑一趟给尹璁送来，每年都是如此。萧擎见他一张脸晒得红彤彤的，就抬起手给他擦了擦汗，笑着问道：“璁儿不跟父皇好好在山上避暑，怎么跑来田里了，背上背的又是什么东西？”尹璁想起来自己还背着村民送他的桑葚，想到皇帝哥哥和敬王哥哥大老远给他送东西来，他却没有什么可以送回去的，就从筐里抓了一把新鲜的桑葚放到敬王手中，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我刚才摘的桑葚，可好吃了，吃了还能延年益寿，三哥哥你尝一尝？”桑葚这种东西并不罕见，萧擎作为王爷，应该是看不上的，但是既然是尹璁让他吃，那他就吃了。吃了之后，他从尹璁背上拿下背篓，交给随行的仆从，然后对尹璁说：“上马吧，哥哥牵你上山。”尹璁在田里干了半天的活，早就站累了，加上好久没骑马，也好久没见过敬王，跟敬王哥哥撒过娇，他就从善如流地让敬王将他抱上马，嬉笑着吆喝道：“三哥哥驾！”萧擎见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活泼爱玩，就纵容地笑了笑，认命地为他牵马，悠悠地带着车队上山去。道观里守门的弟子远远看到尹璁坐在马上，身后带着一群人往山上走，不用想就知道是经常给小师弟送东西的贵客又来了，赶紧跑去小师弟和萧道友住的院子通知萧道友说：“萧道友，小师弟和那位殿下回来了！”萧令便放下手里的书出门去，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到萧擎已经带着尹璁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辆马车，应该又是萧竞让人给尹璁送的东西。萧擎见到父皇，忙将尹璁抱下马，然后带着尹璁上前对父皇拱手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道观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他们也不用刻意藏着掖着，但是尹璁非常不喜欢这么多繁文缛节，每次萧擎给萧令行礼，就会在一旁嘀咕道：“又不是在宫里了，我们就不能像平常的一家人那样，随意相处吗？”萧令将不知道去哪里疯玩了一天的尹璁拉到身前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没把自己弄脏弄受伤，才舒了口气，对萧擎说：“璁儿说得对，你且随意一些。”尹璁就催促道：“三哥哥我带你回家里休息一下吧，家里有桃子吃哦，我今天早上摘的！”萧擎见他又是吃桑葚又是吃桃子的，这小日子过得比在宫里还悠闲自在，不禁摇头哑然失笑，然后跟着他往他们住的小院子去。一进院子，萧擎就发现院子里种了些南瓜苗，爬得那里都是，已经开花了，再过些日子说不定都能结出小南瓜。他倒是没想到，他父皇居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山里种菜自给自足，这要是说给母后皇兄他们听，一定会很惊讶。萧令见他看着这些瓜苗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淡淡地给他解释道：“这些是璁儿种的，说是看山下村民们都在院子里种了南瓜，我们家不能落后，就跟人家讨了些南瓜籽回来种，没想到还真被他种活了。”萧擎这下更加惊讶了，他完全想象不出尹璁静下心来做一件事情的样子，尹璁居然能把南瓜苗种得这么好，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尹璁看出他的惊讶，就不服气地哼哼道：“没想到吧，我还会种瓜，这是跟我娘亲学的哦！可惜现在南瓜还没长出来，要是三哥哥你来晚一些，等南瓜成熟了，我还能让你捎几个回王府给徐姐姐和小侄子吃呢！”萧擎就笑道：“那等南瓜熟了，璁儿写信告诉我，我再来一趟，就怕到时候你舍不得把南瓜给我了。”尹璁见他变着法儿说自己小气贪吃，就气呼呼地叉着腰道：“不可能！就冲着给徐姐姐和小侄子吃，我也要给你几个大南瓜带回去！”说着，他又想起来问道：“对了，徐姐姐和小侄子呢，他们最近还好么，平时都在做什么呀？”萧擎奉命来到闽地后，第二年就跟徐晗生了个孩子，当时萧擎还特意过来了一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皇和尹璁，所以尹璁一直惦记着小侄子呢。萧擎见状就应道：“徐晗在家里带孩子呢，说是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就带小孩过来找你玩。”尹璁闻言就激动地拍手道：“那敢情好，到时候我就带小侄子爬树下水玩，保证他玩得不愿意跟你们回沉闷的王府了。”说话间，他们进了屋里，尹璁把桑葚放好后，萧擎的随从也将他带来的东西搬了进来，有好几大箱那么多。尹璁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看，好奇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呀？”萧擎就应道：“这些都是皇兄让我带给你们的，有些是金子银子，有些是绫罗绸缎，有些是瓷器玩物，还有一些各地方进贡的特产。”尹璁听得两眼发亮：“皇帝哥哥对我也太好了吧！回头三哥哥你帮我谢谢他呀！”也是因为有嘉平帝送的东西，所以萧令和尹璁即使住在山上，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来源，却还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尹璁甚至还跟萧令开玩笑说过这是皇帝哥哥孝敬给他们养老的。敬王难得来一次，尹璁就热情地留他下来吃饭，不过不是在他们家的厨房做饭，萧令和尹璁都还没学会做饭呢，厨房平时都只用来放东西，偶尔烧个水煮个简单的食物吃，吃饭还是去观里的伙房吃。听说来客人之后，伙房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送了过来，尹璁接过热腾腾的饭菜，对送饭的师兄道了谢，就和萧令将菜放到饭桌上。这里的饭菜比不上宫里的，甚至比不上王府的，都只是一些普通的炒菜，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山珍，炒野菜，小鸡炖野菌，还有山下村民送的一些肉菜蔬菜，倒也丰盛。萧擎跟尹璁和父皇吃了一顿饭，见尹璁和父皇在这里过得很好，他就放心了。于是下午的时候，他就要提出告辞，回家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还等在王府的嘉平帝的使者，让远在京城的嘉平帝安心，顺便早些回去陪伴妻儿。见他这么早就要回去，尹璁十分不舍，但是听到敬王说他还要回家照顾妻儿，尹璁就没有任性要求他留下来过夜了。尹璁见他要走了，突然想起来，喊住他，然后跑回屋子里，将他今早得到的那一筐桑葚拿上，又抱了几壶前段时间他跟萧令一起酿制的桑葚酒出来，对萧擎说：“三哥哥，你这次来给我送那么多东西，我们没什么可以给你带回去的，只有这些桑葚，和我跟萧令酿的桑葚酒，你带回去吃。顺便让人捎一些去京城给皇帝哥哥，告诉皇帝哥哥我很喜欢他送的东西，以后有空了一定会回京城看他的，让他不用担心我了。”萧擎见尹璁还惦记着他们的兄弟情谊，这些桑葚和酒虽然并不贵重，但确实尹璁亲手摘的亲手酿制的，这份心意足以抵千金。他就欣然接过尹璁给的东西，对尹璁说：“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将璁儿这些东西带进宫里给皇兄，并且跟皇兄转达璁儿的现况，让皇兄不要担心的。”见尹璁还要送他下山，萧擎就在马上对他挥挥手道：“我先走了，璁儿你不用送，下次哥哥再带好吃的来看你。”尹璁见他说下次还来，便期待地点了点头，应道：“好！三哥哥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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