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然后，抓起张硕的食指，刷刷刷在布条上写了两行字儿。字，是正经儿八百的繁体行楷。紧凑标致的间架外，勾画行连中透着骨子豪气。“这字漂亮！”定睛将上面的两行字儿看清，管兰不由得叫了声好！“各部门就位，摄像，你不是说老爷子有毒吗？一会就老爷子这儿，你给我来个特写！从这一块血布片开始，镜头上移，我要老爷子从脚到脸的镜头，明白吗！”“放心吧导！没问题！”“各就位，走！”停了十几分钟的剧组再次开动。“《紫禁末路》第三场，艾克神！”全场走起。管兰的监视器画面里，大街上“国泰民安”的春联横幅被几个大脚依次踩过。“快跑啊！洋鬼子要打进城来了！”镜头拉大，慌乱的平民疲于奔命。大街之上，到处是慌乱的人群；丢了箱子的富商，鞋跑丢了的小姐，被推倒在路边哭泣的妇女，跟父母走丢了的小孩子嚎啕大哭：“娘亲，我要娘亲！哇……”“滚开！赶紧给军爷滚开！别挡道！”一队手拿快枪，腰间挎着钢刀的清兵仓皇而来，穿街而过。所到之处一阵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在动，所有人都在乱。可就是这个时候，镜头陡然停住。街角，一个如雕塑一般的乞丐双手按膝，端坐在地上。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他双眼微阖，一条脏兮兮的辫子盘扎在脖子上，灰白凌乱的发丝随风轻轻摆动，脸上满是悲怆。他身前，一块破布条用两块石头子压着。布条上面，是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愿讨钢刀一口，为国许此残身！大字用鲜血书就，已然干涸。看着监视器里，动静对比之下，画面将1900年五月的世道都透了出来，管兰激动的起身。狠狠的拍了拍巴掌！“漂亮！这条过！”第7章 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没和剧组其他人招呼，管兰直走到了李世信的身边，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老爷子，刚看监视器的时候我就觉得缺了点儿什么。这个场景亏得您这个发挥，效果比之前强了太多了！我得谢谢您。”李世信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演戏，此时还没从戏里走出来呢。面对夸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拍了拍管兰握着自己的手。见李世信如此淡定，管兰不禁奇了怪了。这派头，哪像个头一回演戏的？“老爷子，我早上的时候听你们群头说您第一次当群演？”李世信嗯了一声，“没错。”“那您是怎么想着，在一片乱象中找准这么个角色设定的？这绝了啊！不是我奉承您岁数啊，挺多演了好几年戏的科班演员，不一定能有这个表现力。”管兰这话可不是违心的，他拍戏也好多年了，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在剧组里当副，可是演员没少接触。说实话，要是一个科班出身，或者是有丰富演绎经历的演员能做到这个程度，他不稀奇。年轻点儿的演员做到这个程度，他也不稀奇，毕竟岁数小的脑子活。可是一个高龄而且没有经验的老人，能临场发挥的这么好，他不免高看了一眼。“唉、”李世信淡淡笑了一下，“群演确实是第一次当，要说演戏，年轻的时候在话剧团干过一段，多多少少也接触过一些。但是要说今儿啊，还得是说人老了，身体上比不了年轻人，凡事就喜欢脑袋里多琢磨琢磨。”这话，让管兰挺佩服。深深的看了李世信一眼，他回身对正在准备去换服装进行下一场的群演们招了招手。“都给我过来！”一群群演见导演招呼，纷纷围了上去。待人到齐了，管兰扶着李世信走到了人前，高声道：“老爷子刚才一番话，让我颇有感触啊！李老爷子今年六十五了，从来没有过镜头经验。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大爷，演个在镜头里不到一秒钟的角色都能动动脑子，还能揣摩一下当时的时代背景和人物内心。在这一块，你们这些个年纪轻轻的，都得跟老人家学习学习！”“表演表演，演的可不光是表。而是由里而发，体现到表！这才是功夫，才是戏的魂儿！以后你们接了活儿啊，别一个个活道具似的啥也不寻思。都学学李大爷，动动脑子。只有这样你们这些非科班出来的，特别是各方面条件不出众的，才有出头的机会，懂吗？”管兰这话说的，可就值钱了。一般剧组里边儿，你群演是死是活谁管啊？达到要求你就留，演不好就特么滚蛋。指着导演给你说戏，给你指点？做梦去吧！在场的挺多群演，跑龙套跑了好几年了也没有什么名气。一天辛辛苦苦的就拿个两三百，整个人都被无穷无尽的龙套给磨平了灵气。管兰这么一说，好多人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开窍了，而是想起来了。想起来什么？想起来自己当初是为什么来蓉店的了！不是为了这一个月辛辛苦苦跑龙套赚那么三四千块钱，而是为了演好戏，演出名堂来！现在，再看着站在管兰身旁的李世信，众人心里的想法可真是跟上午的戏虐不一样了。这才是高人啊！第一次进组！这么大岁数，都能抓住机会获得导演的赏识，自己相比之下……羞愧啊！不知道谁起了个头，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滴！随着众人轰然叫好，李世信的脑中一闪。收到一波【强烈】的喝彩值！7277。掌声中，看到喝彩值突然飙升，李世信双手合十，对管兰和群演们微微躬了躬身。看来这蓉店，自己还真来对了。插曲过后，群演们各自散去。按照拍摄计划，今天上午就两场戏。现在第一场拍完了，群演们在稍事休息之后立刻去换服装，准备拍第二场八国联军在汉奸的引领下入城抢劫宝物的戏。因为刚才第一场连续卡了两次，时间上就很紧了。将事情安排下去，站在场边，看着群演们精神头旺盛了起来，管兰欣慰的点了点头。趁着准备还得一会儿，他拍了拍一旁的李世信胳膊，扯起了闲篇：“对了李大爷，您刚说演过话剧？”“哦、年轻的时候在红旗话剧团演过一年多。”“……”管兰拍着李世信肩头的手颤抖了一下，触电般的缩了回来。“李大爷、哪个红旗话剧团？不会是京城那个吧？”李世信淡淡的点了点头。仔仔细细的将李世信看了一遍，管兰后退了一大步。当着剧组工作人员的面，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老前辈！”“场务！场务死哪儿去了？给老前辈找个椅子。没有椅子了？你脑子里灌水了？！我那椅子不是没人坐吗？搬过来！”一片寂静中，管兰一把扶住李世信，扯开了嗓门儿。……第二场，管兰并没有给李世信安排角色。因为场面实在太乱，生怕他磕了碰了。按说没有戏，李世信完全可以收工回去等着晚上结工资了。可是管兰却特地嘱咐他在一旁等会儿先别走。场边，看着第二场的群演们纷纷到位，站在管兰身边的剧务还纳着闷儿呢。“管导，这老爷子什么来路？你刚反应那么大？红旗话剧团……有来历？”管兰叼着烟，睨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红旗话剧团当时隶属于总政文工团，后来特殊时期，因为一些原因解散了。话剧团是解散了，浩劫之后原来话剧团的那些人可留下来不少呢，这些人可就有分量了！”“导儿、能跟我们说说吗？”一旁几个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实在忍不住，凑了过来。管兰看了看远处坐在椅子上端着大茶杯喝茶的李世信，压低了声音。“这位爷说他六十年代在红旗话剧团演过话剧。咱们且不管他人际关系怎么样，认不认识从话剧团里出来的那几位，就这个资历，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中戏的现在校长要是在这儿，听老爷子说起这段资历，也得叫一声老师。能明白吗？”几个剧组的小头头一听这，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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