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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梳头娘子

就如果儿之前所说,当今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歌和舞相结合,或者是曲和艺相结合的单场表演,甚至也有了如后世的杂剧散曲等等包含剧情的大戏,可如果儿所设想的那样,用一个连贯的大剧情将所有行当都串连进同一个戏里的剧目,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新鲜事物。于这个年代里,可没什么知识产权一说。果儿的这一想法引得几位大家起了兴致后,接下来的事,自然也就没那如今还没有正式满师的果儿什么事了,更没那门外汉阿愁什么事了。所谓三个臭皮匠还能合成一个诸葛亮,又何况对此事感兴趣的叶大家和碧珠儿等人都是各自行当里的“精英”。于是,由叶大家挑头,教坊里那些成名已久的名家大腕们积极呼应,众人群策群力,居然仅用了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排出了一出大戏——舞剧。阿愁听到叶大家给这新出现的戏种定下的名字时,不禁一阵汗如雨下。因为果儿说:“是你说这种戏叫作舞剧的。”阿愁立时辩解道:“人家叫舞剧,是因为整出剧目都靠着舞蹈来表现的。你们这出新戏里什么行当都有,我看该叫杂剧才是!”她这带着调侃的话,竟引来那些参与这出新戏的大家们的一致赞同,于是乎,这出新戏便被定名为了“杂剧”。阿愁:“……”她原还有些担心,她这是篡改了历史,直到她在信里把这件事告诉了还在京城处理老广陵王丧事的新广陵王李穆,她才从李穆的回信里得知,在他们的那个历史上,杂剧正是出现在大唐时期的,虽然眼前的大唐,和他们所知道的那个大唐并不是一个大唐……那叶大家从果儿那里得知,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阿愁向她提到她“在京里看过的一出戏”,叶大家便特意登门,让阿愁又给她仔细讲了一遍《丝路花雨》的详情。于是,为了圆之前的谎,阿愁不得不又说了更多的谎……不过,叶大家倒并没有对她的说法起疑。常常出入贵人圈的叶大家自然知道,京城许多贵人家里都养有家伎的,且那些家伎的技艺并不比那教坊里的诸人差上多少。有人排出这么一出有剧情的新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等基本的剧情都已经排定后,作为特邀嘉宾,那“曾在京里见识过类似大戏”的阿愁破例成了该剧的第一位观众。直到这时阿愁才吃惊地发现,这出戏的故事虽然源于她给出的那套《丝路花雨》,可显然剧情做了许多的改动。当年的那出舞剧,编排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所以剧情里带着那个时代里特有的痕迹——没个爱情,可叶大家他们编排的剧情里,不仅有爱情,有仇杀,还有许多市井搞笑……然后她又再次吃惊地发现,编排出这样一出跌宕起伏又引人入胜剧情的,居然是瘦猴。那叶大家饰演的自然是女主角,一个被强盗从亲人身边拐走的歌舞伎。思齐出人意料地演了那男主角,一个买下女主角的波斯商人。瘦猴的师傅大张牛演的是女主角的父亲,一个性情诙谐的画匠。连柳原柳大家,在剧中都扮演了一个帮忙掩护男女主角逃避贼人追杀的瞎眼琴师。不过很不幸,在演奏完那报信的一曲琴曲后,他将遭遇贼人的杀害。至于瘦猴和果儿,在戏里也有出演。瘦猴算是本色出演,扮演画匠的贫嘴徒弟。果儿则得到一个颇为重要的配角角色,一个一直跟在女主角身边的小歌舞伎。戏里,她不仅会和叶大家合唱一段曲目,还因欣喜于刚学会的琵琶而有一段独奏。在瞎眼琴师遇害后,她将会为了给瞎眼琴师报仇,抱着那琵琶有一段独舞。最后,因刺杀失败,她也将会遇害……这堪比八点档的剧情,看得阿愁一阵咋舌。那瘦猴若是在她的那个年代里,只怕得是个金牌编剧了!此时的阿愁却是再没想到,正因着这么一出戏,叫瘦猴对编戏一事竟上了瘾,之后又编出许多叫座又叫好的新戏来,后来还真个儿成了教坊里的金牌编剧。当然,此乃后话了。此时的阿愁,在看完整出杂剧,面对那一舞台殷殷看着她的人,她略思索了一会儿,笑道:“我有个想法……”当世的舞台可以说极为简陋,就如后世京剧的那个舞台布置一般,仅左右两道门,最多加上些桌椅道具也就全了。阿愁便根据后世的那点经验,向众人描述了一些有关舞台背景和灯光服装方面的点子。虽然她有后世的见识罩着,可怎么说她还是个门外汉。也亏得那台上台下多的是业内老人,只需她只言片语,便叫那些业内之人有了许多的灵感。甚至于,那些人就着她的那点点拨深化下去,再想出来的点子,就如瘦猴重新编辑演绎的这新《丝路花雨》故事一般,叫阿愁深深感慨着,果然高手在民间,只有没想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而虽然阿愁对于戏剧是个门外汉,妆容和整体造型一事,可以说,整个广陵城里再没人有她出色了。于是叶大家毫不迟疑地将这件事托付给了她。于阿愁来说,这是一项挑战。于是,李穆在京城忙得不亦乐乎时,阿愁则在自己家里写写画画个不亦乐乎。好在如今她的帮手也多,设计出来的妆容都不需要她自己动手,自有余小仙等“联盟”里的小梳头娘子们帮她去试妆。如今那余小仙已经“升级”成了已婚妇人。因她热爱这门手艺,婚前就已经跟夫家约定了她婚后还要执业的。她那夫婿虽然也担心人言,到底倔不过她的脾气,便只得从了她。倒是甜姐儿,嫁人后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轻易出不得门。虽然甜姐儿婚后的日子过得不错,可偶尔得空和朋友们见面时,她眼底多少还是透出一丝不太甘愿的失落来。至于阿愁设计的戏服,却是只要她给出图样就成,自有教坊专属的绣娘拿去制作。这些事,于阿愁来说都是只要动脑就好,所以十月初的时候,她就已经完成了她所有的设计工作。而对于这出新戏,不仅叶大家等人对它抱有很大的热情,连那管着教坊的王奉銮都十分重视。在年前给朝廷的“工作总结”里,他甚至将这出戏作为自己的“政绩”之一,上报到了府衙刺史那里。新年封衙前,刺史大人在亲眼看过新戏后,也对此剧赞不绝口,更是将此出剧目定为来年二月二祭神大典上的一出重头戏码。此时,阿愁认为,这里已经没她什么事了。可不想,新年后,果儿竟求助上门了。却原来,虽然这出新戏里几乎动用了教坊里所有的名家,可到底还是僧多粥少。特别是,那些重要的角色被名角大家们瓜分后,剩下的角色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了。别人还罢了,比如那瘦猴,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偏果儿这尚未正式满师的,居然也能得到一个那么重要的角色,不服的人自然就多了。这其中,最是看果儿不顺眼的,是如今艺名叫作“丽人”的丽娘。当年在慈幼院里时,丽娘和果儿就总是针尖对麦芒了,如今一同进了教坊,二人间的明争暗斗也一直不曾停止过。那丽娘早在前年就已经满师了,偏果儿是过了正月才满的师,丽娘哪肯服了果儿。那丽娘的师傅白大家多年来一直担着右司乐之职,被那比他年轻了近十岁的左司乐柳原压了一头,心里的不服气郁结已久,如今更是于暗处下着功夫,欲要助他徒弟丽娘夺了果儿的这一个角色。那叶大家被白大家搞得不甚其忧,便当着教坊诸人的面,点了剧里刺杀的那一段琵琶舞,令果儿和丽娘比个高下。结果,一直被柳大家支使着跟教坊里许多人都学过艺的果儿,不管是琴技还是舞艺,自然是比那单一只跟白大家学艺的丽娘要高了不知多少倍。比试结束后,果儿便将此事抛至了脑后。她以为,便是那白大家一向以小气闻名,总不至于轻重不分地在这出戏上刁难于她。却不想,那人还真就这么做了。自刺史大人验过新戏后,果儿便将她在剧中用到的戏服仔细收藏了起来。可新年过后,有一次她无意中翻找其他东西时,忽然想起这件戏服,再拿出来试穿时,却是吃惊地发现,她原本的戏服竟被人调换了,如今这套虽然款式花样都和她原本的戏装一模一样,偏尺寸比她原本的尺码要小了一套。若不是她发现得及时,等到了正式演出的那天,她穿着那样的戏服上台,只怕一个举手,就得叫整个袖子裂开了……果儿虽然性情如火,这些年在教坊到底不是白混的。她自是知道,这件事肯定少不了白氏师徒的手笔。甚至她都算计到,若是她将此事闹开,接下来那些人肯定还会没完没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向阿愁和吉祥她们求助了。亏得吉祥是个巧手的,阿愁这里又留有图样,便干脆就着她的身材,用同样的衣料重新给她制作了新的戏服。等到二月二的那天,当果儿穿着那极显她身材的新戏服上场时,白大家和丽娘那忽然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令她脚下的舞步比往常更要轻盈了三分。那飞旋的身姿和舞步,顿时赢得台上的文武百官和台下的平民百姓们一阵连声的喝彩。至于坐在台下的阿愁,此时则跟个摇头翁一般,看一眼前方的舞台,再扭头看一眼身后的看台。她的身后,那坐着文武百官的看台上,正中央空着一个席位。那是广陵王的席位。虽然那广陵王前几天就已经从京城回来了,只可惜如今的他正在守孝,这酬神的歌舞他是看不得的。第一百五十七章·倒追那现任广陵王李穆虽然回来了, 可如今的他早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行动自由的王府小郎君。作为一方诸侯,他的目标太大, 可以说是动辄得咎。虽说照着他明里暗里布下的线,他确实可以做到避开那些耳目偷偷跟阿愁私会,可自前世起他就相信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万事不怕个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事有纰漏,于他来说不过是添些麻烦, 可于阿愁来说, 很有可能就是没顶之灾了。所以,凭着维持了两辈子的谨慎, 李穆宁愿克制自己, 也不肯给阿愁带去一星半点的危险。不过,便是不能见面,他也得及时把他的心情和各种抱怨告诉给阿愁知道!读完李穆那整整三大张信纸的连篇抱怨后,阿愁忍不住一阵微笑。前世秋阳奶奶去世后的那十年里,李穆也是像如今这样, 谨慎到不肯见她一面。万幸的是,这一回,他好歹知道不能让两人断了消息……这般想着,阿愁忍不住就回忆起那十年里的孤寂来。于是,她那如今被某人纵得愈发了不得的小脾气就这么发作了起来。阿愁一脸淡然地折起李穆的信, 抬头看看那依旧跟只蝙蝠般倒吊在窗檐下方等着回信的狸奴,微笑道:“今儿晚了,我困了, 你明儿再来拿回信吧。”狸奴从来都是老实得过了分的,听阿愁那么吩咐,他一句辩解都没有,便这么翻身上了屋檐,又溜着屋檐翻过围墙,回到了别院那边。至于没能等到回信的李穆会有什么话说,阿愁可不打算去管。不过,她到底是个心软的,第二天一早,就在窗前坐下,给李穆写起了回信。她在信里刚写完昨天《丝路花雨》首演的盛况,楼下忽然传来家里帮佣老娘的声音,却原来是有人来访她。阿愁不禁一阵疑惑。今儿她并没有约人,却不知道来者何人。等她收拾了东西来到正院那边,一抬头,便只见她养母莫娘子正陪着两个人在堂上说着话。一个是身材高挑的女孩;另一个,则是个瘦长个儿的少年。阿愁正疑惑着一个男孩怎么就进了内院,那少年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扭过头来,就冲着她露出一口细米白牙。阿愁顿时吃了一惊——眼前这一身男装的,哪里是个少年,明明就是那安宁小郡主郭霞!再转眼看向那陪她同来的高挑少女,不是梁冰冰又是哪个?!“你们……”阿愁的话还没问出口,郭霞已经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用肘弯夹住阿愁的脖子,伸手就在她那厚厚的刘海上一阵乱揉,一边嚷嚷道:“小阿愁,有没有想我?!”于是阿愁便悲催地发现,这半年没见,郭霞那丫头又长个儿了……虽说这半年来,阿愁也长了个儿了,可明显她的速度还是没能赶上郭霞。于是她赶紧伸手去戳郭霞那怕痒的腰窝,一边抱怨道:“都已经快定亲的人了,竟还这么毛躁!”郭霞落在她脖子上的胳膊忽地就是一僵,然后她低下头,盯着阿愁怒道:“谁告诉你我要订亲的?!”阿愁:“……”她能说是李穆在信上告诉她的吗?自然不能!于是她笑道:“你都已经十七了,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快了。”郭霞狠盯了她一眼,这才怏怏地松开她,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那里肆无忌惮地跟阿愁闹,却是立时就惊得莫娘子瞪大了眼。莫娘子从来都是个循规蹈矩的性情,也一向教育阿愁万事不可出格。且,在她的印象里,阿愁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性情里更是没有半分孩子气的出跳。如今看到她和一个作少年人打扮的陌生女孩打闹到一处,却是这才叫莫娘子发现,她这养女居然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此时莫娘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最多还有半个月就该临盆了。阿愁怕郭霞那性情惊扰到莫娘子,便跟莫娘子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梁冰冰和郭霞去了她的小院。那梁冰冰进了阿愁小院的正屋后,不禁怀念地一阵东摸西摸,又和阿愁说起当年她们几人在这里试制香粉胭脂的往事。郭霞一向对这些事很是好奇,便问了很多当年她们在这里的故事。阿愁笑着听了一会儿梁冰冰和郭霞的对答,这才插话进去,问着她二人道:“你们怎么来了?”又问着郭霞,“你是什么时候来广陵的?是跟李……是跟大王一同回来的吗?”郭霞立时就是气愤地一跺脚,道:“李小穆忒不讲义气了!他不肯带我南下,就当我自个儿没法子了!”阿愁不禁一阵惊奇,细问之下才知道,郭霞这一趟离家,多少沾着点逃婚的意思。虽然那婚事到目前为止,八字还没一撇……之前李穆就在信里跟阿愁提过郭霞的一则八卦,说是郭霞在京城街头横行时,惹到一个刚进京的“土包子”。谁知那“土包子”并不是什么普通人,恰正是大唐少有的几位异姓王之一,那镇西王府的世子。这位世子自小在敦煌长大。和大唐本土人士的审美不同,他不喜欢性情温驯的小绵羊,倒偏爱郭霞这样带着利爪的小豹子。虽然那郭霞不客气地当街抽了他一鞭子,却是当即就抽得他眼里冒出了一串的红心来。进宫晋见时,当皇帝亲切地询问他可习惯京城的一切,问他还有什么要求时,这小子便立时打蛇随棒地要求,他要娶安宁小郡主为妻。于此事,皇帝倒是乐见其成的,可安宁小郡主自己却是不乐意的……“所以,你就带着阿梁……跑了?!”阿愁不解道。郭霞把事情的始末添油加醋地给她又说了一遍,偏阿愁还是没能听明白,这八字还没一撇的婚事,怎么就让她“离家出走”了。于是她扭头看向梁冰冰。梁冰冰看看郭霞,不客气地道:“她哪里是为了那件事逃家的,她明明是……”“阿梁!”郭霞忽然尖叫了一声,打断梁冰冰的话。阿愁扭头看去时,却是惊异地发现,郭霞那张老脸,竟八百年难得一回地……红了!梁冰冰却撇嘴笑道:“你做都做了,这会儿装什么害臊!再说了,你要查访那人家里的消息,可不还得问阿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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